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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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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威

賀餘生倉皇回頭躲避,近乎狼狽地閉上了眼睛,妄圖遮住深處貪婪的渴求。

聞清韶像是沒有察覺他的異樣,自然地坐起來揉了揉眼睛,不顧形象地伸了個懶腰,發出舒適的哼聲。

賀餘生撐在床榻上的手動了動。

她面色如常地轉頭,詫異道:“二郎,你怎麽也醒了,你也餓了嗎?”

說時,她的肚子竟也配合地咕嚕咕嚕響起來了。

她有些赧然地摸了摸腹部:“沒想到宣國公府的吃食這般不頂飽,我吃了那麽多才過這麽些時間竟又餓了起來。”

賀餘生深吸了口氣,清了清嗓,似是忍耐著什麽:“你先躺著,我去取些吃食回來。”

他以往不管她問了什麽,總會耐心地一一作答,這是第一次避而不答只顧著趁機離開。

說著,不等她回應便匆忙起身向房外走去,連外衣也忘了披。

聞清韶連忙跟著起身將外衣給他披上:“慢點,又不是什麽大事,不必著急。”

賀餘生慌忙攏住外衣,目光低垂不敢看她:“……好。”

他依言降了速,但身形仍難掩慌張急切。

聞清韶目送他快步離開,眼前似乎還能看見他掩在袖中顫抖的手。

古人誠不欺我,心中有鬼,坐臥不寧。

聞清韶有些好笑地拍了拍自己發熱的臉——特別是額頭,轉身坐回床邊,托著腮望著房門出神。

房外的夜色越發濃郁了。

過了也不知多久,賀餘生抱著一懷的裝著吃食的油包回來了 。

他額前的碎發粘成了幾縷,也不知是汗濕的還是被冷水打濕的。

“膳房沒做我們的飯菜,剩的也不多,我看了都是幹凈新鮮的,我就都拿過來了。”賀餘生顯然已經冷靜下來了,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?”

“要是不合胃口,我再吩咐她們重新做點。”他說著,將一個個幹凈的油包擺在桌案上打開。

聞清韶回過神來,起身走了過去:“不用麻煩了,這些就可以了。”

賀餘生聽見身後的腳步聲,剛用冷水澆過的臉又有些熱起來了,他抿著唇點頭:“好。”

聞清韶坐在了一邊,托著腮專註地看著他布菜,臉上浮現出一種探尋的笑意。

賀餘生被她看得有些心虛不安,動作不由得加快了起來。

等到他弄好一切逃跑似的往床邊走,聞清韶立馬拉住了他:“二郎,你也一起吃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他沒舍得拒絕,雖然他怕自己又控制不住。

雲端上不敢褻瀆的神佛突然奔他而來,還說此後與他日夜同在。

這教他怎麽冷靜?

他若不做點什麽,真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場春秋大夢,明日一醒便什麽也沒有了。

“二郎,你發什麽楞?”耳邊娘子的聲音喚回他的思緒。

他側頭,看見她舉著一塊糕點遞到他的唇邊,笑著說:“二郎你嘗嘗,味道不錯。”

賀餘生垂著眸子看她。

聞清韶無害地眨了眨眼,依舊笑:“快吃呀,很好吃的。”

“好。”

賀餘生低頭張嘴去咬,淺色的唇瓣暧/昧地擦過她的指腹,目光也毫不避諱地粘在了她的臉上。

兩人對視間,似有火花飛濺,灼熱了空氣。

聞清韶率先敗下陣來,移開目光,故作鎮定地又拿起塊糕點嘗了嘗:“確實不錯,明天讓濯纓去膳房問問方子。”

“好。”

她大半心神都落在了自己略微濕潤的指尖,沒有註意到賀餘生又紅了耳尖。

接下來誰也沒再主動開腔,兩人規規矩矩地吃了這些不知是晚飯還是夜宵的吃食,就收拾收拾上床睡覺了。

許是真的很晚了,這一次聞清韶只羞恥了一會就真睡著了,一夜無夢。

而枕邊的郎君卻是是不是睜眼盯著她看,到底沒再做出格的事,幾乎一夜未眠。

第二天,聞清韶是被一陣一陣的喧鬧聲吵醒的。

外頭鬧鬧哄哄的,淩亂的腳步聲夾雜著爭吵:

“王妃,您真的不能進去!”這是濯纓慌張的聲音,“您先去堂中稍坐,您不能進去!郎君娘子還沒起!”

“讓開,你一個宮女也敢攔我!”這是王妃夾雜著怒意的聲音,“來人,把她給我拖下去!”

聞清韶聽到這瞬間清醒,猛地睜開眼睛一骨碌從床上飛下來,隨手拿起春凳上的外衣往身上套。

她氣沖沖往外走,猛地推開門,眼前就是幾個丫鬟對濯纓拉拉扯扯:“你們在幹什麽,快放開她!”

“娘子!”濯纓看見她,委屈地喊了她一聲。

而那幾個丫鬟一時被她震住,手上一頓。

“你們楞著幹什麽!”王妃冷哼一聲,“怎麽,想換主子了不成?”

丫鬟們渾身一抖,連忙用力想把濯纓拖走。

聞清韶當即就怒了,手一揮推了幾人一個四腳朝天,把濯纓扯到身後,對著王妃出言諷刺道:“阿姑莫不是大早上起床昏了頭,跑到我這來教訓下人?”

“二婦可真是越發沒有規矩了。”王妃冷笑,“這主子沒有規矩下人更沒有規矩了,我今天心情好,正好替你管教管教這沒規矩的下人。”

她那能噴火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心情好,說是教訓下人卻一直盯著聞清韶,顯然是在指桑罵槐。

聞清韶這是哪得罪她了。

“來人,給我把她拖去杖責三十!”

她話音一落,不僅原先的丫鬟又還有身後幾個小廝都沖了上去!

聞清韶面色徹底冷下來了,面子功夫都懶得裝,一拳一腳就是一個:“我看今天誰敢動她!”

場面瞬間狼藉,一群下人躺在地上翻來覆去地哀聲叫喚。

濯纓也在她背後挺直腰桿子用鼻孔俯視她們,活像一個找到靠山的小孩子。

王妃被氣得胸口疼,看著披頭散發狀若修羅的聞清韶卻忍不住連連後退,還色厲內荏地喝道:“目無尊長、成何體統!”

聞清韶反唇相譏:“我看是你為老不尊。”

“豈有此理!你簡直是鄉野村婦!”王妃氣得破口大罵,“我看你是不知道孝悌為何物!”

“反了天了?!昨天就敢陷害夫兄,今天就感頂撞姑婆,你還有什麽不敢?!”王妃指著她鼻子的手都氣得發抖,“你明天是不是就要把王府的牌匾換成你聞家的——簡直是無法無天?!”

原來是因為昨天賀餘暉的事情而來。

多大的人了,陷害別人不成自己吃了虧還要告家長,丟不丟人。

聞清韶心裏唾棄,面上卻是擠出一絲假笑,假惺惺地說:“阿姑說的哪裏話,這我哪敢呀。”

王妃以為她終於知道害怕,氣焰更加囂張,剛想繼續把訓個底朝天,就聽見她說:

“我是沒那個本事換掉這偌大的頓親王府牌匾。”聞清韶的笑容瞬間變冷,“但我有那個本事砸牌匾啊,我這等鄉野村婦最不缺的就是力氣了。”

“阿姑怕是不知道,也是說來慚愧,我小時候就一不小心把聞府百年榆木的牌匾砸破了。”她捂嘴作驚慌狀,只是那唇角的諷意一點也沒遮住,“哎呀,這要是我再一不小心砸到了人頭上——”

“可不就是破了那麽簡單了。”她說著,腳上踢飛一個石子,“噗嗤——”砸穿了旁邊的桂花樹。

王妃看著那撲簌簌往下掉的桂花,頓覺看見了自己腦袋嘩啦啦流的血:“你、你你口出狂言!”

“二婦是不是口出狂言——”聞清韶上前一步沖她眨眼,“阿姑試試不就知道。”

“老虎不發威,你還真當我是病貓啊。”

“你!”王妃嚇得往後跌了好幾步,幾個丫鬟連忙抖著手去扶。

之前幾次王妃仗著身份敲打她,她刺了幾句倒也勉強受了,這次她脾氣上來了,可是一點也忍不住了。

就在這時,賀餘生懷裏揣著吃食回來了。

挺直如松的身影在一眾哈腰縮頭恨不得鉆地縫裏的人裏非常醒目,大有鶴立雞群之感。

聞清韶看著昨晚的枕邊人,差點沒忍住露出點笑意破壞了劍拔弩張的氣氛。

怪不得她起床時沒見著他人,原來是去給她拿早膳了。

而王妃一見到他,頓時像是看見了軟柿子,氣勢一下又上來了:“二郎,還不好好管管你的好息婦,眼裏是一點規矩都沒有!”

聞清韶見她欺負到他都上來了,徹底冷了臉,拉著濯纓站到賀餘生前面:“我敬你一句阿姑,可我也未曾欠你什麽,二郎他更沒欠你什麽。”

“你要在我們面前擺那譜子,訴我們不奉陪。”

“我在好心提醒你一句。”聞清韶的笑容裏帶著鄙夷和惡意,“你要是還想有機會在我們面前擺著敦親王府王妃的架子,就管好你的好兒子。”

“他願意在外面惹是生非、丟人現眼讓外人笑話倒也罷了,可總是眼巴巴地送上門給人當棋子那可就不是沒腦子了。”

聞清韶在王妃驚懼的目光下一字一句說:“那叫愚、不、可、及。”

“倀鬼當久了小心哪天被退出去當了替死鬼,那可就不是喝醉酒鬧個笑話那麽簡單了。”

“你少在這危言聳聽,明明就是你們設局陷害哪有什麽倀不倀鬼的!”王妃下意識反駁,只是心裏到底是一咯噔。

聞清韶不置可否。

她這話雖有誇大的地方但也不算危言聳聽,而且好歹目前她跟敦親王府表面上還是一體的,該提醒還是得提醒。

王妃看她這樣,心裏更是犯嘀咕。

這時,院外又傳來了腳步聲,與此同時響起的是一道嬌柔的嗓音:“阿姑,小叔,聞娘,怎麽都站在門口,不一起去屋裏說話?”

是常笥。

王妃頓時松了口氣,像是見到了援兵。

聞清韶臉色也緩了緩,但說出的話卻不見軟化:“沒什麽好說的,四娘來得正好,阿姑身子不太爽利昏了頭,你還是趕緊扶她回去歇息吧。”

“你!”王妃被她懟得又是氣急,心口還真疼了一下,當下捂著胸口出冷汗。

“阿姑沒事吧?”常笥上前想扶住她,卻又扭頭咳了起來“,咳咳咳——”

“我沒事,四娘你身子骨弱,當心一下。”王妃又連忙去關心她。

聞清韶沒這閑心看她們在這演婆媳情深,直接下了逐客令:“我們院子小怕是坐不下二位,而且二位若是在我院子裏弄出個好歹來,我怕是九張嘴也說不清,還是趕緊回去吧。”

簡而言之,有病趕緊回去治,別在這礙她的眼。

聞清韶隱約看見常笥嘴角抽搐了一下,下一瞬又被帕子遮住。

常笥的語調依舊是喘不上氣的柔弱:“既然聞娘還有事,那我跟阿姑就先回來了。”

“慢走不送。”聞清韶丟下這句話,就一手拉一個將賀餘生和濯纓帶進了房間。

門“啪嗒!”一聲在眾人面前合上,濺起一陣灰塵。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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